秦悦民_大股东主导通过低价增资决议的效力及小股东之权利救济

注资是公司扩大资本金规模，增强经济实力的重要方式之一。然而实践中一些公司的大股东凭借其控股话语权，主导力量透过高价注资决议案，从而提升其认购比率以获取更多经营收益。那么，大股东主导力量的高价注资决议案的曾效力到底怎样？小股东得否提倡决议案合宪或向大股东提出损害索赔？下期《晓辉和他的朋友们》和武大岩风洪门金融群一起邀请

『秦悦民』

毕业于武大大学法律学系国际性商法专业(哲学博士)及南京大学国际性经济系(经济学硕士学位)。拥有28年的律师行医经验。Sitapur北京国际性仲裁庭中心和北京仲裁庭委员会的评议会，多家院校全职教授，中国银行业协会第二届法律人才库成员, 皇家英王评议会协会理事，中国注册注册会计师协会理事。

一、司法实践对大股东主导力量高价注资的判定

(一) 朱某诉北京小王村以下简称公司(“小王村公司”)等误用股东权侵权行为索赔纷争案件[1](“朱某案”)朱某和小王村公司分别持北京光大置业发展管理工作非常有限公司(“光大公司”)15%和85%的股权。光大公司以解决公司流动资本金为由举行股东会, 形成决议案; 1.小王村公司一致同意向光大公司注资1,900多万元; 2.小王村公司一致同意引进第三人北京创立股权投资管理工作非常有限公司做为战略股权投资者向光大公司公司注资1,000多万元。注资后, 朱某所认购份下降至6.3%。朱某指出, 小王村公司借助大股东话语权在光大公司资本金充裕、项目即将产生效益之际, 蓄意透过了注资决议案。虽然自己碍于资本金压力, 未对新增股权行使使用权权, 但注资价格低于每股净资产。大股东注资凌桥的行为三川智慧了其做为小股东的权益, 故提起索赔之诉。北京市黄浦区人民检察院指出, 根据光大公司的审计、评估报告, 判定被告所提倡的事实有误。故法院以小王村公司误用股东基本权利为由, 依照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三款之规定, 裁决小王村公司索赔朱某900余多万元。

(二) 叶纪卫、葛晓卿与上虞伟峰科技以下简称公司(“伟峰公司”)股东会决议案曾效力纷争[2](“伟峰案”)

伟峰公司系叶纪卫、葛晓卿、胡芸共同股权投资设立的以下简称公司, 四名股东出资比率分别为5%、5%和90%, 叶纪卫、葛晓卿均是伟峰公司的董事。伟峰公司举行股东会, 商谈公司注资事项。叶纪卫、葛晓卿在会上要求先公开经营情况, 再决定是否注资及怎样注资, 但遭到拒绝。两位小股东当场退出会议, 但该注资决议案在大股东主导力量下透过。被告指出, 大股东借助认购优势透过注资的股东会决议案, 严重损害了自己做为公司股东的利益, 违反了公司法第十五条规定, 应属合宪。一审浙江省上虞市人民检察院指出[3], 股东会举行期间, 大股东并未对注资目的、依据等进行说明, 而仅在注资实施细则中简要阐述了注资的目的, 但未提供证据印证。伟峰公司的财产评估报告表明伟峰公司的资产已超过注册资本, 该部分权益应由原股东按认购比率享有。故一审法院指出注资决议案损害了叶纪卫、葛晓卿固有的权益。关于注资决议案合宪的诉请法院予以支持。

二审中, 嘉兴市中级人民检察院指出, 伟峰公司应按公司章程的规定履行注资程序, 由董事会制订注资方案, 再由股东会表决并作出决议案。本案的注资方案虽经过股东会表决透过, 但未经董事会讨论, 直接剥夺了叶纪卫、葛晓卿等董事会成员的知情权及参与权, 有违公司诚信经营、平等合作原则。法院维持了一审的裁决。

(三) 深圳国瑞公司股权投资咨询非常有限公司(“国瑞公司”)与西部航空以下简称公司公司(“西部航空”)决议案曾效力确认纷争[4](“西部航空案”)

国瑞公司和建盈股权投资非常有限公司(“建盈”)是西部航空的股东, 出资比率分别为10%和90%。西部航空拟进行注资, 该注资决议案在建盈一致同意而国瑞公司反对的情况下透过。国瑞公司指出, 该注资方案中, 大股东建盈蓄意操纵评估, 导致西部航空的价值被严重低估。注资方系建盈的关联方。建盈蓄意操纵评估价格, 使关联方得以极高价格注资入股, 与此同时国瑞公司的股权被不当稀释。因此, 国瑞公司以建盈滥用股东基本权利为由, 请求法院确认注资决议案合宪。法院指出, 即使国瑞公司能证明建盈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给其造成损失, 根据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三款的规定, 国瑞公司也只能提起损害索赔之诉, 而不能提倡股东会决议案内容合宪。股东会决议案是否合宪只涉及内容是否违法, 不涉及商业判断, 法院应尊重股东的选择。因此, 法院不认可国瑞公司的诉讼请求。

(四) 小结

上述案件中, 法院都指出大股东主导力量进行高价注资决议案的行为涉及是否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的判断。法律效果方面, 朱某案中, 法院指出大股东的行为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 需对小股东承担索赔责任; 伟峰案中, 法院亦指出大股东误用股东基本权利, 裁决股东会注资决议案合宪; 国瑞案中, 法院指出大股东的行为即使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 该行为并不导致决议案合宪。小股东仅得提起损害索赔之诉。

二、高价注资决议案中的大股东基本权利误用——以公司法第十五条为中心

笔者注意到, 上述案例中, 法院都援引公司法第十五条做为主要裁判依据。该条规定, 公司股东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给公司或者其他股东造成损失的, 应当依法承担索赔责任。下文笔者将围绕这一条的规定, 进一步探讨以下两个问题: 上述案例中法院指出大股东的行为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是否合理？面对大股东误用基本权利高价注资的行为小股东有何法援方式？

(一) 误用股东基本权利之判定

1.  概论

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一款前段规定, 公司股东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公司章程, 依法行使股东基本权利, 不得误用股东基本权利损害公司或者其他股东的利益。笔者指出, “依法行使股东基本权利”应是区别于“不得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的行为。

从条文表述上看, “依法行使股东基本权利”和“不得误用股东基本权利”应为并列关系; 从法律效果上看, 违反“依法行使股东基本权利”和“不得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的法律后果分别规定在了不同的条款, 且并不相同。

但笔者注意到, 在(2013)民二终字第43号海南海钢集团非常有限公司与中国冶金矿业总公司及三亚渡假村非常有限公司损害股东利益责任纷争案件中, 最高法院以股东会的表决程序是否合法做为判断股东是否误用基本权利的依据。

笔者指出, 美国法上判定股东误用基本权利的标准可资参考。美国马塞诸塞州最高法院和纽约州上诉法院[5]分别从“合理商业目的”[6]和“合理预期”[7]两个维度对控股股东是否误用基本权利进行判定。前者, 法院着重判定被诉的行为有无合理商业目的; 后者, 法院的侧重点在于判定小股东的合理预期是否受到损害。

2.  高价注资决议案中的大股东基本权利误用

朱某案中, 法院根据被告光大公司注资时的财务审计、评估报告, 发现被告光大公司资本金充裕、利润丰厚, 似不存在透过注资补充资本金扩大公司生产经营规模之必要, 两被告也均未能对公司的注资决策作出合理解释; 同时, 法院指出, 公司在存在大量资本盈余, 净资产总额大于注册资本的情况下, 每股注资价格仍以注册资本为标准计算得出, 而非以现在公司盈利后的净资产为标准, 此时大股东的行为使被告所认购权的价值显著降低, 构成基本权利误用。这便是从“合理商业目的”和“合理预期”两个维度进行判断得出的结论, 笔者表示赞同。

伟峰案中, 小股东在股东会上要求先公开经营情况后制定注资方案的请求被大股东拒绝, 大股东亦未告知公司注资目的、注资依据。法院以公司注资决议案未充分保障小股东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并且该决议案对小股东利益造成实际损失为由, 指出大股东构成误用基本权利。笔者指出, 就“合理商业目的”而言, 自应由提出注资的大股东承担证明责任。现大股东未保证小股东对注资事宜的知情权和参与权, 当然可以推定该公司的注资决议案不具“合理商业目的”。故法院判定伟峰案中大股东构成误用基本权利, 实质上也是从“合理商业目的”和“合理预期”两个维度进行判断得出的结论。

(二) 小股东的基本权利法援

1.  索赔损失

从条文表述看, 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三款仅规定了“索赔损失”做为小股东基本权利法援的唯一方式。

在西部航空案中, 法院指出, 即使国瑞公司能证明建盈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给其造成损失的, 根据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三款的规定, 国瑞公司也只能提起损害索赔之诉, 而不能请求确认股东会决议案内容合宪。

在(2018)粤06民终3354号“广州市明珠教育发展非常有限公司、佛山市锦辉教育股权投资非常有限公司公司决议案曾效力确认纷争”中, 佛山市中级人民检察院指出, 即使明珠公司举证证实璟辉公司误用股东基本权利损害了明珠公司, 其应提起损害索赔之诉, 而非确认股东会决议案合宪之诉。

最高法院亦对小股东仅得提倡索赔损失的观点表示认可。在(2017)最高法民申3330号“黄清、王焕芝公司决议案曾效力确认纷争”中, 最高法院指出, 就本案争议的有关“大股东排除小股东使用权权”“大股东误用资本多数决”“大股东稀释小股东股权”等内容, 股东可依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二款的规定向误用基本权利的股东提倡基本权利, 但股东会决议案中大股东误用基本权利损害其他小股东利益的行为不符合股东会决议案合宪的情形。

2.  决议案合宪

然而, 笔者注意到实践中亦有法院在股东误用基本权利的情况下, 裁决决议案合宪。

在伟峰案中, 二审法院指出, 公司法第十五条的条文表述为; 公司股东不得误用股东基本权利损害其他股东的利益, “不得”二字即体现了法律禁止的否定性评价, 该条款应为一项禁止性规定。如果公司股东误用股东基本权利损害其他股东的利益, 其他股东不仅可以提起决议案合宪的确认之诉, 也可以提起损害索赔之诉, 二者并行不悖。

在(2018)沪民申188号北京自贸区咖啡交易中心非常有限公司与北京君客商务咨询非常有限公司、北京朗弘股权投资管理工作非常有限公司公司决议案纷争中, 北京市高级人民检察院指出皓听公司做为自贸区咖啡中心的控股股东, 借助其控股股东的优势话语权, 以多数决透过决议案, 修改了章程中有关出资期限的约定, 将出资期限缩短。此决议案侵害了其他股东的合法权益, 且自贸区咖啡中心未提供充分证据证明其要求股东提前出资的合理性和紧迫性, 故该股东会决议案应当判定合宪。

3.  小结

虽然包括最高法院在内的诸多法院都指出大股东误用股东基本权利不得做为否定公司决议案曾效力的依据, 小股东仅得向误用基本权利的大股东提倡索赔损失, 但也有少数法院在指出大股东误用基本权利后, 裁决由该大股东所主导力量的公司决议案合宪。

笔者指出, 实践中法院裁决决议案合宪的原因可能有二: 其一, 法院并未严格区分股东“未依法行使股东基本权利”和股东“误用股东基本权利”。一些明显属于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的行为法院也将其判定为是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行为, 使得后续在法律效果的判定方面法院直接以公司法第二十二条之规定, 将其判定为合宪; 其二, 受限于“索赔损失”这一单一法援方式, 小股东的基本权利往往不能得到及时、充分的法援。

三、总结

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一款分别规定了股东应当“依法行使基本权利”和“不得误用基本权利”。在大股东主导力量的高价注资决议案中, 若大股东行使基本权利、股东会的表决程序及内容都符合法律的规定, 还需从大股东主导力量注资决议案是否具有“合理商业目的”以及小股东的“合理预期”是否受到破坏的角度审视大股东是否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

若大股东的行为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 则小股东可依公司法第十五条第三款的规定向其提倡损害索赔。实践中也有部分法院在判定大股东构成误用股东基本权利后, 依公司法第二十二条第一款之规定裁决高价注资决议案合宪。

此外笔者注意到, 在朱某案有关小股东索赔金的具体数额计算方面, 法院裁决以公司作出决议案之日起的净资产为基准, 以被告在注资凌桥前后其所认购权价值的实际减少部分为计算标准, 由大股东索赔被告所受损失。这种计算方式不无疑问, 有待进一步探讨。

【注释】

[1]  参见中国法院网: 《小股东话语权被大股东剥夺 诉请法院维权获支持》, 来源; 2018年8月31日访问。另笔者经检索发现, 此案实为(2008)沪二中民三(商)终字第238号“董力与北京致达建设发展非常有限公司等股东误用股东基本权利索赔纷争上诉案”。[2]  (2011)浙嘉商终字第185号[3]  (2010)嘉平商初字第1114号[4]  (2015)渝一中法民终字第00865号[5]  纽约州上诉法院(New York Court of Appeals)是纽约州的最高法院。[6]  Wilkes v. Springside Nursing Home, Inc. , 353 N. E. 2d 657 (Mass.1976).[7]  In re Kemp&Beatley, Inc. , 473 N. E. 2d 1173 (N. Y. 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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