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民民事 ，译者庄龙平 等Bokaro：民商事裁判员准则特别提示：凡本号注明“作者”或“Bokaro”的作品均转载自媒体，版权归原译者及原出处所有。所分享文本为译者个人观点，仅供读者学习参考，不代表者本号观点修正股东出资时限不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译者：庄龙平（南京市第二中级国民高等法院 一审狱方）王磊（南京市静安区人民高等法院）刘江（南京市第一中级国民高等法院）作者： 国民民事（案例刊登于《国民民事》2021年第26期）裁判员要旨公司资本制度改革赋予股东在所夺出资上有一定自由。在出资时限上，股东可以自行决定出资时限的长短，并享有出资时限自身利益，仅在特定情形下公司的债权人才能明确要求股东出资加速到期。修正股东出资时限，涉及公司各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并非一般的修正公司会章事宜，应适用于股东一致决准则，不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案 号一审：（2019）沪0109民初11538号一审：（2019）沪02民终8024号案 情原告：姚短蕊。被告：鸿大（上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鸿大公司）。第三人：章歌、蓝exile、何植松。2017年6月27日，章歌（甲方）、姚短蕊（甲方）、蓝exile（甲方）、何值松（丁方）、鸿大公司（戊方）共同签订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一、如前所述戊方将取得代理Tesla在中国大陆设立外商投资企业事宜许可的预期，甲方、甲方、丁方愿意溢价投资入股戊方。其中甲方拟出资700多万元，占注资后戊方15%的股份；甲方、丁方拟各出资350多万元，各占注资后戊方7.5%的股份……二、1.甲方、甲方、丁方应在本协定签署后的3日内将各自所夺的出资额全部实收至戊方……九、本协定系各方合作的初步法律文件，未来将可根据具体情况适时修正、调整、细化、充实……章歌、姚短蕊、蓝exile、何值松、鸿大公司均在该协定上签字或盖章。2017年7月17日，鸿大公司逐步形成捷伊公司会章写明，第四条：鸿大公司注册资本1000多万元；第九条：章歌出资700多万元、姚短蕊出资150多万元，蓝exile、何植松各出资75多万元，出资天数均为2037年7月1日；第九条：股东会全会应当于全会召开15日以前通告全体人员股东；第十一条：……股东会全会由股东按照出资比例行使投票权，股东会全会作出修正公司会章、增加或者减少注册资本的决议案，以及公司合并、分立、解散或者变更公司形式的决议案，必须经代表者全体人员股东三分之一以上投票权的股东透过。姚短蕊、章歌、蓝exile、何植松在前述会章后亲笔签名。此后，姚短蕊、章歌、蓝exile、何植松登记成为鸿大公司股东。2018年10月30日，鸿大公司向姚短蕊发送2018年临时性股东会通告，写明全会召开天数、地点，全会审议事宜为：更换并议会选举捷伊独立董事；修正公司会章；管制部分未履行出资基本权利股东的股东基本权利；许可公司就敦促未履行出资基本权利的股东缴付出资事宜采取紧急措施。2018年11月18日，鸿大公司逐步形成2018年第一次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以下简称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写明：应到会股东4人，实际到会股东为章歌、蓝exile、何植松，占总股数85%；姚短蕊收到股东会通告后未应邀出席股东会，也未委托其他人应邀出席股东会。全会由执行董事主持，到会股东一致同意逐步形成决议案如下表所示：1.议会选举何植松为公司独立董事，免除姚短蕊的公司独立董事职务；2.透过会章条文；3.姚短蕊未按照签订合同缴付出资款700多万元，且在鸿大公司多次催缴的情况下仍拒不履行出资基本权利，股东会决定管制姚短蕊的一切股东基本权利（包括但不限于收益分配权、投票权、知情权等），直至姚短蕊履行全部出资基本权利之日止；4.采取一切紧急措施明确要求姚短蕊履行出资基本权利。章歌、蓝exile、何植松合计持有鸿大公司85%股权，代表者的投票权超过三分之一，以上决议案文本符合公民事及公司会章的规定，合法有效。前述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第2项决议案所涉会章条文，写明如下表所示文本：将鸿大公司会章第九条姚短蕊、章歌、蓝exile、何植松作为鸿大公司股东的出资天数2037年7月1日修正为出资天数2018年12月1日。前述会章条文题名处由章歌作为鸿大公民事定代表者人亲笔签名，题名天数为2018年11月18日。截至2019年7月31日，鸿大公司账户余额仅为25754.07元，鸿大公司据此认为，亟需股东实收出资以便开展经营管理活动，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修正会章签订合同的出资时限具有紧迫性、合理性。姚短蕊向一审高等法院起诉请求：证实鸿大公司于2018年11月18日作出的2018年第一次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合宪。审 判一审高等法院经审理认为：姚短蕊诉请所针对的鸿大公司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共有4项决议案文本。根据姚短蕊陈述及提供的证据材料分析，姚短蕊明确要求证实合宪的决议案文本主要为第2、3项决议案。关于第2项决议案，出资时限提早涉及股东基本自身利益，不能透过绝大多数决的方式予以提早，故涉案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中第2项决议案合宪。对于第3项决议案，管制姚短蕊的股东基本权利系如前所述姚短蕊未按签订合同缴付700多万元，该笔款项与第2项决议案中所涉及的注册资本出资的含义、款项金额均不相同，而姚短蕊明确要求如前所述第2项决议案合宪来证实第3项决议案合宪缺乏相应依据。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中仅第2项决议案合宪，其他文本均有效。故判决：一、证实鸿大公司于2018年11月18日作出的2018年第一次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中的第2项决议案透过章程条文合宪；二、驳回姚短蕊的其他诉讼请求。一审判决后，鸿大公司提起上诉称，公民事规定修正公司会章、增加或减少注册资本等事宜的决议案须经代表者全体人员股东三分之一以上投票权的股东透过。股东出资时限如需经过全体人员股东一致同意方能修正，实际上赋予任何股东一票否决权，该观点并无法律和会章依据。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并未违反任何法律、行政法规，鸿大公司其他股东也未滥用股东基本权利、侵害公司或其他股东基本权利。且章歌、姚短蕊、蓝exile、何值松、鸿大公司于2017年6月27日签订了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姚短蕊应于2017年6月30日前履行出资基本权利，故本案不属于明确要求股东提早出资的情形。鸿大公司2017年7月17日逐步形成的会章与合作协定书，系一般签订合同与特殊签订合同的关系，应优先适用于合作协定书的特殊签订合同。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将公司会章记载的出资时限修正为2018年12月1日，并未早于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的2017年6月30日，且何值松、蓝exile等均已按照合作协定书的签订合同实际出资到位，仅姚短蕊一人在2037年7月1日才出资，将导致合作协定书的根本目的无法实现。一审高等法院经审理认为，本案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第2项透过会章条文将股东出资天数从2037年7月1日修正为2018年12月1日，显然属于明确要求股东姚短蕊提早出资的情形。修正股东出资时限，涉及公司各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并非一般的修正公司会章事宜，不能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剥夺了姚短蕊作为公司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管制了姚短蕊的合法权益，一审高等法院遂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评 析2013年公民事对资本制度进行改革，取消了有限责任公司和发起设立的股份有限公司的全部出资必须在公司成立之日起两年内缴足的规定，转而将确定出资时限的基本权利赋予股东，公司资本制度实现了由有管制的所夺资本制到完全所夺资本制的转变，股东不仅可以自主决定所夺出资的金额，还可以签订合同所夺出资的时限。实践中，注册资本所夺制下股东出资时限加速到期的问题，引发较大争议，理论界存在否定说、肯定说、折中说等观点。《全国高等法院民商事审判工作全会纪要》（以下简称《九民全会纪要》）指出，在注册资本所夺制下，股东依法享有时限自身利益。债权人以公司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为由，请求未届出资时限的股东在未出资范围内对公司不能清偿的债务承担补充赔偿责任的，国民高等法院不予支持。但是，下列情形除外：（1）公司作为被执行人的案件，国民高等法院穷尽执行措施无财产可供执行，已具备破产原因，但不申请破产的；（2）在公司债务产生后，公司股东（大）会决议案或以其他方式延长股东出资时限的。可见，民事实务中对债权人主张公司股东出资时限加速到期问题，采取了原则否定例外肯定的折中说。本案涉及公司股东能否透过公司决议案修正股东出资时限并明确要求股东出资时限加速到期的问题。本案的争议焦点有三：第一，鸿大公司2017年7月17日会章是否系对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的股东出资作出了变更；第二，本案修正股东出资时限是否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第三，鸿大公司是否存在亟需股东提早出资的正当理由。一、涉案会章对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的股东出资已作变更根据2017年6月27日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姚短蕊拟出资额为700多万元，且应在协定签署后的3日内全部实收至鸿大公司。而2017年7月17日，鸿大公司逐步形成捷伊会章，明确章歌所夺出资700万元，姚短蕊所夺出资150多万元，蓝exile、何值松各所夺出资75多万元，实收天数均为2037年7月1日。可见，鸿大公司在姚短蕊并未按照合作协定书签订合同天数实收出资的情况下，仍将其列为公司股东，且明确股东出资天数为2037年7月1日。并且，2017年7月21日，鸿大公司进行了相应工商变更登记，将姚短蕊正式登记为公司股东。故此，从各方实际履行来看，姚短蕊作为鸿大公司股东的出资天数已变更至2037年7月1日。此外，合作协定书亦明确写明，其仅是各方合作的初步法律文件，“未来将可根据具体情况适时修正、调整、细化、充实”。由此，鸿大公司将姚短蕊的出资天数调整至2037年7月1日，亦符合合作协定书之签订合同，且并不违反法律规定，合法有效。本案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第2项透过会章条文将股东出资天数从2037年7月1日修正为2018年12月1日，显然属于明确要求股东姚短蕊提早出资的情形。因此，鸿大公司关于本案并非明确要求股东提早出资而是按照合作协定书明确要求姚短蕊出资的主张，与事实不符，不能成立。二、修正股东出资时限不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根据公民事相关规定，修正公司会章须经代表者全体人员股东三分之一以上投票权的股东透过。本案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第2项系透过修正公司会章将股东出资天数从2037年7月1日修正为2018年12月1日，其实质系将公司股东的出资时限提早。而修正股东出资时限，涉及公司各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并非一般的修正公司会章事宜，不能适用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理由如下表所示：首先，我国实行公司资本所夺制，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公民事第二十八条规定，“股东应当按期足额缴纳公司会章中规定的各自所所夺的出资额”，即法律赋予公司股东出资时限自身利益，允许公司各股东按照会章规定的出资时限缴纳出资。“股东的出资基本权利可视作股东对公司的附时限的债，而这一时限由股东自行决定。在时限到来之前，作为债务人的股东享有不偿付债务的基本权利，以及这一基本权利所能带来的自身利益，称为‘时限自身利益’，并且主张‘时限自身利益’是强行法下赋予股东的法定基本权利。”[①]即便公司的债权人明确要求股东出资时限加速到期，也仅限《九民全会纪要》规定的两种特殊情形。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是公司资本所夺制的核心要义，系公司各股东的法定基本权利，如允许公司股东会以绝大多数决的方式决议案修正出资时限，则占资本绝大多数的股东可随时随意修正出资时限，从而剥夺其他中小股东的合法权益。其次，修正股东出资时限直接影响各股东的根本基本权利，其性质不同于公司注资、减资、解散等事宜。后者决议案事宜一般与公司直接相关，但并不直接影响公司股东之固有基本权利。如注资过程中，不同意注资的股东，其已所夺或已实收部分的权益并未改变，仅可能因注资而被稀释股份比例。而修正股东出资时限直接关系到公司各股东的切身自身利益，如允许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不同意提早出资的股东将可能因未提早出资而被剥夺或管制股东权益，直接影响股东根本自身利益。因此，修正股东出资时限不能简单等同于公司注资、减资、解散等事宜，亦不能简单地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再次，股东出资时限系公司设立或股东加入公司成为股东时，公司各股东之间逐步形成的一致合意，股东按期出资虽系各股东对公司的基本权利，但本质上属于各股东之间的一致签订合同，而非公司经营管理事宜。法律允许公司自治，但需以不侵犯他人合法权益为前提。公司经营过程中，如有法律规定的情形需要各股东提早出资或加速到期，系源于法律规定，而不能以资本绝大多数决的方式，以绝大多数股东意志变更各股东之间逐步形成的一致意思表示。故此，本案修正股东出资时限不应适用于资本绝大多数决准则。三、股东提早出资或加速到期问题一般债权具有公平性，但民事实践中，具有优先性质的公司债权在特定条件下可以明确要求公司股东提早出资或加速到期，即：（1）公司作为被执行人的案件，国民高等法院穷尽执行措施无财产可供执行，已具备破产原因，但不申请破产的；（2）在公司债务产生后，公司股东（大）会决议案或以其他方式延长股东出资时限的。实践中，如公司拖欠员工工资而逐步形成的劳动债权，在公司无资产可供执行的情况下，可以明确要求公司股东提早出资或加速到期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本案系公司股东之间产生的是否应当提早出资或加速到期的纠纷，并不属于《九民全会纪要》中规定的情形。如前所述，因修正股东出资时限关乎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所以应当获得全体人员股东一致同意，而不能以资本绝大多数决或其他理由剥夺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一审判决认定本案明确要求股东提早出资不具有合理性且不符合常理，并无不当。章歌、何值松、蓝exile等股东逐步形成的临时性股东会决议案，剥夺了姚短蕊作为公司股东的出资时限自身利益，管制了姚短蕊的合法权益。一审判决证实该项决议案合宪，于法有据，应予维持。注释：[①]王建文：“再论股东未届期出资基本权利的履行”，载《法学》2017年第9期。
